隨著1978年經濟改革拉開序幕，全球的跨國公司紛紛將目光聚集到了中國這片熱土。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OECD)的報告顯示，經過二十多年的發展，2003年中國取代美國一舉成為全球外商直接投資(foreign direct investment，FDI)最大的接受國。面對如此眾多的跨國公司來華投資，人們不禁會產生各種各樣的疑問。本書提出的問題是︰跨國公司來華投資會采用什麼樣的方式？是什麼決定了跨國公司對投資形式的選擇？多數人認為，合資公司比獨資公司所面臨的沖突與困難更多，但為什麼仍然有眾多的公司選擇合資的形式？如果是因為中國的政策限制跨國公司建立獨資企業，但為什麼在中國加入WTO，預期政策限制即將放寬的條件下，一些受限制行業的眾多合資公司仍在謀求擴大合資規模、延長合資期限？政府的管制措施會怎樣影響投資者的選擇？ 這些問題屬于國際管理研究(international management research)中跨國公司市場進入模式(market entry mode)問題的研究領域，在國外已有相當廣泛的探討，也是近十年來國際上有關跨國公司研究的一個熱點問題。學者們認為，對跨國公司的市場進入模式進行研究，其實質是對企業邊界進行研究，因為進入模式是一種使得一個公司的產品、技術、人力資源、管理與其他資源得以進入外國的制度安排。這一理解為我們運用企業理論的研究成果——合約分析視角對跨國投資行為進行解釋提供了依據，即跨國公司對不同進入模式的選擇，實際上是對不同合約形式與合約結構的選擇。限于篇幅，本書沒有對跨國公司的所有投資形式進行研究，而是集中探討其中兩種最基本的合約形式——獨資與合資。 而要回答“進入模式是由什麼決定”這一問題，則是要尋求企業選擇不同合約形式與合約結構的原因。科斯定理(Coase Theorem)使我們知道，當交易費用為零時，企業無論選擇哪種投資的合約形式均可達到資源使用的效率最大化，而交易費用不為零則是決定合約形式最重要的約束條件。一般認為，從邊際上看，合資比獨資的交易費用更大，其中包括搜尋合作伙伴的費用、談判的費用、執行的費用、保護知識產權的費用以及退出合資的費用。既然合資比獨資存在更多的交易費用，那麼根據需求定律，其他約束條件不變，人們是不會選擇合資這一形式的。然而事實表明，合資的形式廣泛存在于有獨資限制與無限制的行業與國家。這一現象說明，合資必定能夠節省某些獨資形式下的交易費用。在廣泛調查在華投資企業的基礎上，本書發現，與獨資相比，合資能夠節省信息的費用、監管的費用、語言(交流)、宗教、生活習慣等文化的費用，以及政策制度所帶來的費用。這些費用的存在使得在某些情況下合資會比獨資面臨的交易費用更小。 本書還對政府政策中的“獨資/股比限制”措施進行了具體分析。研究結果表明，“補償性合約”能夠使受政府管制的行業與非管制行業企業的資源使用效率相近；而合資與補償性合約相結合的合約安排，則在客觀上起到了保護外國投資者知識產權的作用。這也就解釋了為什麼中國的某些行業，如汽車行業，存在獨資及股權比例限制，卻仍有大量跨國公司願意以合資的形式進入中國，並且還在延長其合資期限。可以預見，當限制政策取消後，這種有效率的合約安排仍會被繼續使用。實際上，這種“合資合約+補償性合約”的合約安排形式正是中國三十年來成功利用外資，實現經濟騰飛的重要原因之一。

第一章 導言 第二章 相關理論及文獻回顧 第一節 國內外研究概況 第二節 折中理論及其範式對跨國公司進入模式的解釋 第三節 交易費用理論對跨國公司進入模式的解釋 第四節 資源基礎理論對跨國公司進人模式的解釋 本章小結 第三章 跨國公司進入模式的合約本質與獨、合資選擇 第一節 從合約的角度分析進入模式 第二節 價格理論分析框架下的進入模式選擇 第三節 對交易費用概念的說明 第四節 交易費用與跨國公司獨、合資選擇 本章小結 第四章 政府管制下的合資合約 第一節 政府的管制措施與實際結果 第二節 履行定律與合資 第三節 政府管制與補償性合約安排 本章小結 第五章 知識產權的合約保護︰“合資合約＋補償性合約” 第一節 問題︰“低保護”VS“高增長”？ 第二節 知識產權的特性與法律保護 第三節 知識產權的合約保護︰“合資合約＋補償性合約” 本章小結 第六章 結論 附錄1 錯綜復雜的合資關系——以汽車制造業為例 附錄2 世界前三位大型汽車零部件公司在中國的投資情況 附錄3 中國的外商投資行業限制與股比限制 附錄4 豐田集團各家公司及豐田相關零部件廠家在中國的合資、合作情況 附錄5 中國汽車行業的合資概況 參考文獻

改革開放三十年，中國遇到了“三千年未有之變局”，經濟發展之快在人類歷史上十分罕見。躬逢其盛，每一個具有好奇心的人都不禁耍問︰中國何以能發展如此之快？內在的經濟規律是什麼？這些疑問將我帶人了科學的殿堂。中國最古老的典籍《詩經》曰︰“天生承民，有物有則”。要尋求答案並非僅懷熱烈之心就可以，沒有冷靜虧嚴謹的思維，沒有科學的理論指引，我們對規律無從把握，對現象無從解釋。因此，在求學的過程中我遇到兩個問題︰一是如何解釋，二是用什麼來解釋。前者涉及科學方法論，後者涉及科學理論。 自從攻讀研究生開始，經濟學中的產權與交易費用理論就深深吸引了我、恰逢張五常教授在香港《壹周刊》寫專欄，每周最快樂的事情就足到網上下載新鮮出爐的《經濟解釋》了。在三卷的《經濟解釋》中，我找到了上述兩個問題的答案。第一卷讓我管窺了經濟學的知識淪基礎︰第 卷J嘔清F經濟學中的基本概念與成本收益分析；第三卷則使我知道了交易費用這一約束條件的重要性，以及合約分析的方法。 本書是在我的博士論文基礎上增刪修改而成，是看完《經濟解釋》後的小試牛刀，也是《佃農理論》的仿寫。目前國際上對跨國公司進入模式進行解釋的理論層出不窮，但我選擇了最傳統也是最簡單的價格理論。科斯曾說︰“含糊的說法，由于不清不楚，是永遠不會清楚地錯了的。”因此本書中沒有太多的新名詞�新術語，所有的分析都立足于價格理論中需求定律的運用，即價格與量。無論是交易的權利、合約的條款還是交易費用約束，都是這二者的變化。本書嘗試運用這種最傳統的分析方法來解釋︰為什麼跨國公司會選擇不同的市場進人模式；當政府管制股權比例時（類似于佃農理論中政府限制分成率），市場主體會作出什麼反應；而這些反應所帶來的知識產權保護效果則是本書的意外發現了。乍一看副標題，一般讀者都會認為政府刈知識產權的管制會對其保護起到促進的作用。然而，本書的研究結論卻十分有趣並與常識相悖。這里的“管制”指的是政府對外商投資中獨資／股比的限制政策。這種與知識產權保護沒有什麼關系的政策卻意外地獲得了保護知識產權的效果。經濟學家們大都認為政府管制不是什麼“好東西”，本書拋開“好”與“壞”的價值判斷，站在客觀的角度分析一項政府政策會帶來的結果，並目去驗證它。本書中中國政府的獨資／股比管制政策帶來的研究結論，恰恰說明解釋真實附界並不足一件容易的事情，政府管制究竟是“好”是“壞”也並非絕對。一位社會利學的研究者如果無法像自然科學的研究者那樣中立、客觀地去分析問題，那麼先人為主的印象將會使其錯過許多有趣的現象。 在做博士論文期間，我非常幸運地認識了張五常教授。他不厭其煩地聆听我的每一個問題、毫無保留地告訴我他的重大發現。在我面對著近二十份公司合約而無從下手時，是他發現了跨國公司借合資之名做著技術許可之實，跨田公司既在稅前獲取了大量的技術許可費，又成功監督了合資公司的真實產量。這對我是莫大的啟發。在他的推薦下，我還有革受邀參加2008年科斯在芝加哥大學舉辦的“中國經濟改革國際研9l會”（2008 Chiclagc）Ccollference on China’s EconoIllic Transformation）。本書書名“跨國合約滄”出系教授所賜。張五常教授與夫人對後輩學者的愛護與幫助，讓我心存感激，並非只言片語能夠表達。 我的導師毛蘊詩教授和藹而又嚴格。在他的幫助下，我的博士論文修改了六稿，最終順利通過答辯。他毫不留情的批評使當時的我常常淚流滿而，滿腹委屈。而今回想，毛老師是我博士論文的第一位讀者，也是位寶貴的讀者。他的嚴厲批評與提問使我的思路更加清晰，對理論的把握更為嫻熟。沒響毛老師，我的論文恐怕還停留在一篇30萬字天馬行空的散文，而非一篇嚴謹的學術研究。 我最要好的朋友李俊慧向我介紹了許多重要的書籍與思想。在攻讀研究生學位與她共處一室的日子里，我倆常常深夜仍在高談闊論，其樂融融。黃小潔是我多年的好友，她的踏實與毅力成為我遇到困難時的表率，她對我的論文寫作也是竭盡全力地提供幫助。當時遠在美國進修的工宏偉同學常常詢問我論文的進展，為了讓我做實證時少走彎路，將他許多好友的聯系力式告訴我。肖世練同學在統計分析方面給予了我無私的幫助。這些友誼是那樣的單純與美好，讓我一生珍視，永不忘懷。 實證資料的獲取與對真實世界的了解是我的弱項。然而走出象牙塔之後，黃立人、蔣學偉、何哲、工純與孫志斌都給予了我莫大的幫助。他們耐心並詳細地向我介紹工作中的經驗，提供給我寶貴的第一手參考資料與便利的研究條件。在此我衷心地向他們表示感謝。 最後，我要感謝我的父母與丈夫。父母的愛與奉獻是節界上最崇高偉人的，他們含辛茹苦地默默付出，讓我感受到了人問至真至普的情感，他們囚擔心我的學業，竟常常夜不能寐……丈夫任榮偉給予了我無盡的理解解氣關懷，一直包容著我煩躁的心情與壞脾氣。博士論文寫作任務的繁重使我不能夠盡到一個妻子的責任照顧他，但他卻毫無怨言。 九年時光稍縱即逝，二十載寒窗無悔韶華。雖然學術之路崎嶇而又艱辛，但是每一次的冥想與頓悟何嘗不是人生的最高獎賞？我覺得自己就像一個充滿了好奇心的孩子，握著科斯與張五常給我的交易費用鑰匙，懷著忐忑與興奮的心情打開了企業這個“黑匣”，來解釋獨資與合資的問題，來品嘗智慧的甜蜜。